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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 未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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靈偶坐在季容初手上,她沒有骨骼,天生軟綿綿的,坐也沒個坐相,說起話來搖頭晃腦的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,”她照例在開頭處先為自己開脫一句,隨後楚楚可憐道,“當時被小姐撿回去的時候,我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。我一直以為小姐就是我的主人。直到小姐被李寒燈殺掉的那天,我才知道原來不是的。”

“我真正的主人叫燭天,是未央天的人。他做了許多靈偶,安排在未央天外面做他的耳目。我只是最低等的一個,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在驅使我。”

玄劫突然道:“當年在北境,我最後查出來花月樓內的那場刺殺,是當時的暗衛右使為了爭功特意安排的,而你是他手下的靈偶。”

丁叮鐺搭眉臊眼道:“那個右使其實也只是一個靈偶,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。”

那場刺殺結束之後,化為靈偶的丁叮鐺被季容初當作追查兇手的線索帶回了府中,卻發現其身上法陣已經殘缺,加上憐憫其身世,看這小靈偶一副不怎麽聰明的樣子,就將她留在了府中打雜。

丁叮鐺就這麽誤打誤撞的留在了季容初身邊。

“不過我身上的法陣被師父改了大部分,雖然沒能真正的易主,但是他基本控制不了我的行動。”

小靈偶可憐兮兮的在季容初手上蹭了蹭,“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師姐。”

她剛蹭了一下,玄劫伸出二指夾住她的後襟,將她提到了半空中。

他冷漠的說道:“你們那個先知這次讓你出來是為了什麽?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。”

“不是他放的!”丁叮鐺尖叫道,在空中不斷揮舞著四肢,“是師父,師父也到未央天了,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人聊了什麽,但是把我放出來了!師父讓我來找你們,說我能幫你們解決一個難題。”

玄劫長眉微皺,他道:“太微也去了未央天?”

季容初一楞。

她在太微的留信中已經知道了這件事,但還沒來得及跟玄劫說過。就在這時,她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——當時她並未細想太微所說的‘借不夜生的東風去往未央天’是什麽意思,現在一想,其實是暗示了不夜生已經隕落。

怪不得這裏明明是不夜生的住處,卻不見他和莊小蝶的影子!

玄劫這一問,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嗎?

季容初小心翼翼的看了玄劫一眼,卻發現他在說了那句話後銀灰色眼睛中沒有一絲波瀾,仿佛只是隨口提了一句,看不出什麽端倪。

之前他雙眼蒙著黑布,唇角總愛微微彎著,看上去總是一副心情頗好的樣子,心裏實際上在想什麽沒人知道。季容初總覺得他這種蒙了眼的人心思難猜,今日卻發現,他摘了下了黑布以後一樣難懂。

季容初心想,又或許是還沒有反應過來。

然而玄劫下一句話卻自言自語似的說道:“罷了,他回了自己的歸宿,也算挺好。”

他說著兩指松開,丁叮鐺慘叫著從半空中墜落,被季容初眼疾手快的撈了回來。她有心想安慰他幾句,正在思索著要說什麽,又聽玄劫淡淡的說道:“小姐,你這小師妹滿口謊話,不足為信,多半是未央天派來的細作,絕不能帶她一同上路。”

丁叮鐺怒視玄劫,道:“你憑什麽這麽說!我敢對天發誓絕無害小姐之心,若但凡起了一絲這個念頭,就讓一道天雷來劈死我。”

玄劫毫不留情面道:“你身為靈偶要傷人何須發心?你主人心念一動,你要如何抵抗。”

兩人劍拔弩張,像是快要打起來。

季容初:“你們……”

丁叮鐺氣急反笑,對玄劫說道:“那你又算什麽好東西?聽說你殺父囚兄,背叛族人之事做的信手拈來啊,狼子野心說得便是你這種人,行事殘忍,全憑自己心意,你才是真不該留在師姐身邊。”

季容初:“你們倆……”

玄劫冷笑道:“生生世世我只顧惜一人,何須在意他人如何看我。你這連自己主人是誰的靈偶自然不會明白。”

靈偶的臉本來就白,聽完此話後幾乎白成了一張墻紙。

“行了!”

季容初兩次三番想要勸架,都被這兩人的唇槍舌劍打斷,她終於忍無可忍,喝了一聲後兩人同時噤了聲。

玄劫別開了臉,抱臂站在一邊。丁叮鐺則抱著她的手,小聲的啜泣。

季容初覺得頭從來都沒這麽大過,丁叮鐺容易惹事兒和別人吵架她是知道的,玄劫卻並非是愛在口舌上爭勝的性子,大多數時候他會直接選擇動手不動口,以武力解決問題。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,在丁叮鐺發了毒誓後仍然步步緊逼。

……不,或許不是今天。

季容初突然反應過來,玄劫似乎是近乎本能對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充滿敵意。

他在太吾山見到太微時態度就不算客氣,對李寒燈就更不必說了,但凡兩人對上就一定是互下死手。嚴雲鶴和他也是暗中沒少較勁,不過兩個人都算是有分寸,沒弄出——至少沒讓她看見過什麽出格事兒。

這種敵意來源於何?

季容初想不太明白,她問道:“玄劫,你剛剛為何說丁叮鐺說謊?”

玄劫耐著性子說道:“小姐,你真信未央天將一個靈偶放在您身邊多年沒有任何企圖?更何況太微說一直偏向李寒燈,興許和未央天早有聯系。讓她出來根本就是在你身邊安排了一顆棋子,絕不可信。”

丁叮鐺立刻反唇相譏,陰陽怪氣道:“是,我們在師姐身邊都是居心叵測,只有你一人忠心耿耿對她,滿意了麽?你恨不得將天下親近她的人都殺凈了,讓她身邊惟剩下你一人,才隨了你的心意!”

她說完,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自後脊背一路爬上。

要是靈偶也有汗毛,那現在全身的毛發都被這股殺意激的豎起來了。她驚悸的眨了眨眼,正對上玄劫那雙無悲無喜的銀灰色眼睛,正意味莫測的望著她。

若說之前都是小打小鬧,那麽在這一刻丁叮鐺是真的察覺這個男人對自己動了殺意。

季容初察覺到靈偶似乎有些異常,伸出手回護了一下,問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下一刻,那殺意淡去,快的仿佛是丁叮鐺的一場錯覺。

這時,玄劫悠悠的嘆了口氣,隨後自嘲似的一哂,他淡淡道:“我於魔域漂泊多年,確實容易對他人多有猜疑,但未曾想過要挑撥什麽。此事小姐自己決斷就是,無論怎樣,我總是信服的。”

他主動向後退了一步。

丁叮鐺並沒有因為他的主動讓步感到輕松,反而隱隱有些心驚。

她剛些話本是隨口謅的,頂多只算是試探。玄劫的反應卻讓她感到是自己說中了他的心思,他才不得不主動讓步,加以掩飾。

季容初並未註意到這兩人的暗潮洶湧,她道:“將她帶著一起吧,丁叮鐺就算是未央天中人制出的靈偶,也未曾害過我,還曾以性命回護,我信得過。”

玄劫像是早知季容初會這麽說,表情平靜的點了點頭。

“至於師父……”

季容初想了想,將太微給她留信的事兒說了。玄劫聽後表情仍是淡淡的,看不出心中所想。

季容初察言觀色道:“你是不是不高興了?”

“嗯?”玄劫似在琢磨信中內容,他聞言一楞,笑了起來,“小姐怎麽會這樣想,我對小姐師門了解不多,剛剛不該妄言,小姐別怪我失言才是。”

他一笑雲淡風輕,絲毫看不出剛剛鋒芒逼人的樣子。

季容初苦思冥想了半刻,也不知道這人是真沒生氣還是在裝大度,但他要是有心想瞞總是不會被人發現的。於是季容初伸手抱住了他,她將臉貼在他胸口,悶聲說道:“好吧,我跟你心有靈犀,知道你沒有不高興。”

玄劫的身體僵硬了片刻,聽了她的話後失笑,他伸手摟住季容初的肩膀,安撫似的拍了一拍。

“走吧,”玄劫說道,“既然決定了,咱們就即刻出發。”

此時正值三月出頭,按理說正是草長鶯飛,春光明媚的時候。季容初在北境見慣了鋪天蓋地的冰雪,已經覺得有些膩味,這一次幾人一路回程向南,一路上景色漸漸變了,沿途綻開不少紅花綠葉,春意漸濃。

玄劫始終對丁叮鐺有所防備,不曾透露他們究竟要去往何處,只偶爾和季容初交談幾句,除了趕路大部分時間都在翻閱著那本不夜生留下的《冥茫經》。

季容初自小沒怎麽離開過九天扶搖宗,這是頭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長途旅行,她一路舟車勞頓卻不覺得辛苦,反而十分好奇的問東問西。玄劫向來對她有耐心,她但凡有想知道的必先放下手頭的事兒給她解答,次數多了,反倒是季容初先不好意思了。

“你還是先忙你的吧,”季容初道,“我老是煩你。”

玄劫將書收了起來,隨口道:“不妨事,沒看,就是瞎琢磨。”

季容初見他又在翻閱那本《冥茫經》,不由得好奇道:“你不是已經將瞳術練到第九層了麽,怎麽還一直翻這本書?這書上應該沒有第十層相關的內容吧。”

玄劫無奈道:“所以說是瞎琢磨呢。”

季容初猶豫了一下,玄劫見她有話想說的樣子,便問道:“小姐想說什麽?”

季容初道:“我知道你想練到第十層,但是務必要量力而行。俗話說天機不可洩露,哪能這麽容易就讓人看到未來呢。再說了,知道未來也並未是什麽好事,我總不太放心。”

玄劫調侃道:“太微不就是以占測天機入的道?為何只能洩露給他,不能給我。”

“不一樣,”季容初想了想,隨後認真的反駁道,“雖說是占算,但是方式方法卻各不相同。我師父學的雜,最精於占星之術,是通過星辰軌跡的變換逐步推測人間氣運,並非直接看到未來,而是要靠自己一步步推算。我想就算是先知,也應當是通過某種手段進行占算,而不能雙眼去看未來如何。”

“這個我知道!”

說話間,季容初胸前的衣服漏出個縫兒,一個靈偶腦袋探了出來,說道:“我見過先知占算時的樣子,他身邊圍繞著八道大玉簡,六十四根小玉簽,那根能回答他的問題會自己飛出來。那應該是他的本命靈器,很有靈性。”

季容初:“……”

任誰看見自己衣服中突然竄出來個布腦袋都會嚇得夠嗆,季容初道:“你下次再這樣突然出現,我就將你裝進儲物戒裏了。”

丁叮鐺委屈道:“知道了。”

說著又把頭縮了回去。

她的靈力本身還是在依靠季容初供應,但是此時季容初靈海被封印,她只能依靠許久之前儲藏在身體裏的那一部分靈力進行活動。而化為人身消耗太大,她為了省著點用靈力只能先繼續保持靈偶的樣子。

玄劫見到丁叮鐺後便不再說話,這些天他好像總在思索著什麽,卻沒對任何人說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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